□寇洵

我回家第二天，父亲一早去买了一锅牛肉汤。汤盛在一个不大不小的钢精锅里，满满一锅牛肉汤，上面漂着油汪汪的红辣子，看上去很诱人。牛肉被单独放在一个塑料袋里。父亲说，他一共要了60元的牛肉。我怪父亲牛肉买太多了，父亲没有说话，坐在一边看我喝汤。我喝了一碗感觉不过瘾，又去盛了一碗。

我们县城有好几家牛肉汤店。原先父亲住在城北时，从他住的巷子里出来有一家。那家牛肉汤店在一个大院里，店很大，里面摆二三十张桌椅。父亲带我去那里喝过汤。

从那家店出来，往东边走，过一座拱桥，桥头有一家牛肉汤店。这家店父亲带我去得多些。这也是我们那里最有名的牛肉汤店。父亲一直觉得这家店的牛肉汤最好喝。父亲早上买的牛肉汤，就是这家店的。

县城西关也有家牛肉汤店。我记得早些年，这家店在一个巷子里。后来有一年换到了沿街的门面房里。店门口支了一口大锅，锅下加了火，汤锅往外冒着热气。汤上浮了一层红辣子，这辣椒据说是牛油炼的，闻起来特别香。

东街也有一家牛肉汤店，开在“药城”北门斜对面。“药城”斜对面这家店，叫老孙家牛肉汤。我印象中，这个店原来开在县城十字街东头的老汽车站门口。老汽车站后来搬迁了，这家店大概也是那时间搬走的。原先，它在老汽车站门口时，我从外面回来，经常会过去。这家店除了卖牛肉汤外，也卖其他吃食--它家的“糊卜馍”就是一绝。这家店搬到东街以后，我去得少了。我再回家时，父亲偶尔会带我去一次。每次一到店里，父亲都会抢先过去把钱付了。父亲生怕我抢在他前面。

父亲后来搬到了城南。父亲住的地方叫南窑，屋后的山上有不少窑洞。听说早先，那里的人差不多都住在窑洞里。南窑街口一东一西也有两家牛肉汤店。西边的一家，开在一个桥头。店不大，里面摆了四五张桌椅，平时喝汤的人也不多。这家店是一对老夫妻在经营。我有一次听他们说，他们是附近的村民，但开这个店也有二十来年了。

南窑街口东边那家牛头汤店开的时间应该不是很长，但父亲觉得味道比西边的那家要好。只不过，我和父亲有两次过去，都发现他家关着门。冬天的一个早晨，我要回省城，父亲一早带我去那里喝汤。我们盛了汤，面对面坐着喝汤。外面阴云密布，一会儿时间竟飘起了雪花。喝完汤，父亲拿过我的包替我背着，我们一起走到南窑街口去等车。雪下得越来越大。只一会儿时间，地上就白了。我劝父亲回去，父亲没有说话。我知道，父亲正替我忧心忡忡。我要把包拿过来背着，父亲把包抓得紧紧的，似乎生怕我抢走。我们就那样站着，一直等车过来。

我上车以后，父亲才把包塞到我怀里，又叮嘱了我几句。我给父亲说，让他赶紧回去。父亲没有动。一直等到车开走，我看见父亲还站在那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