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李运和

近几年，随着工作节奏的放松，我与母亲在一起聊天的机会多了。尤其是她和父亲搬到县城居住后，几乎每周我都要去他们那里聊聊。久而久之，我在内心萌生了一种深切的感触：说到底母亲就是一个目不识丁的农村妇女，她的世界太小了！

我俩聊天的话题就两个，一是家事，二是身体。我觉得经常聊这些既单调又乏味，对母亲絮絮叨叨、翻来覆去的那几句话有些烦。心想：大千世界，浩瀚宇宙；盘古开天，人类演变；社会进步，科技发展；古今中外，趣闻逸事……世界这么大，话题无限多。您怎么就只关心身边的这几个人，您的世界怎么就这么小呢……

每次聊天，母亲总围绕着我们兄妹五人展开话题。其实，我们兄妹都早已成了家，她最小的孙子也上初中了。大家各自过着平凡、踏实的日子。但母亲多年来一直心怀愧疚，觉得我们原本可以过得更好一些。早年家里孩子多，家境困窘，父母未能供养所有孩子跳出农门，只有我和小妹通过升学进入到体制内工作。而对我而言，母亲也有遗憾。她觉得当年若不是为减轻家庭负担而让我读师范学校的话，或许我还有更好的人生选择。说到动情处，母亲那黯然神伤的表情，使我印象深刻。

今年年初，为避让一位闯红灯的老者，我从摩托车上摔下，肩胛骨处受点损伤，胳膊伸举有些困难。起初我并未在意，想着过些日子，恢复恢复就好了。母亲得知情况后，非要让我治疗，还叫父亲到很远的乡里寻偏方。其间，每次去聊天，她必问恢复得如何，还让我举起胳膊看看。看如此絮叨，我骗她说已经痊愈，其实还有点小遗留。她很高兴，又反复交代今后走路一定要留神，让你心烦，几欲先走。最近由于长期伏案写字，起身便觉腰疼，估计腰椎要出问题。我就想，下次聊天时可别让母亲看出来了……

说起母亲的世界很小，倒也不十分准确。一次，我们几位家人聊到俄乌冲突。母亲在旁边听着并未作声。其间，我们争论起来，弄得面红耳赤。看到如此情景，母亲忍不住发话：“你们别争了！不管哪国的妈都不想让她的儿女打仗。我看坐下来谈判讲和是出路！”大家顿时哑然：嘿！不识字的母亲竟然飙出了“谈判”“讲和”这些新词；不出三门四户、看起来孤陋寡闻的母亲，心中的世界很大，很大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