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张玉航
转眼又是开学季,看着背着书包去上学的同学们,我不禁想起了我小时候开学时的情景。
我那时在村里上小学,开学第一天是报到,第二天才正式上课。在报到那天,同学们去学校的主要任务就是打扫校园的卫生:扫地、除草、擦桌子……当校园被打扫干净后,同学们最期待的事就要来了,那就是发新书。
发新书时,原本叽叽喳喳的同学们都安静下来,大家乖乖地等着老师把新书放到自己的桌子上。我看着那崭新泛光的新书,总要把自己的手在衣服上狠狠地擦上几遍才敢摸,害怕雪白的书页上沾了我的黑手印。发完新书后,就能回家了。
我小心翼翼地将书放进书包里,然后一路跑回家。而回到家的第一件事,就是洗手。将手打上肥皂洗干净后,才将书包拉开,掏出满是故事的语文书坐在竹椅上开始看。
我一般先将目录大致扫一遍,然后凭感觉挑出那些叙事的课文先看。记得那时看到一篇名叫《金色的鱼钩》的课文,读到老班长默默一个人在远处吞咽着坚硬的鱼刺的情节,我的鼻子一酸,眼泪就不禁流了出来。在看完叙事的课文后,我就转向成语故事和诗歌,最后再看晦涩的文言文。
等我把书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后,时间也就到中午了。母亲这时也回来了。母亲看到我领回来了新书,就让我去西厢房的杂物堆里找出牛皮纸,用来给我包书皮。牛皮纸是父亲带回来的。父亲是电工,在工作时总要拆开成捆的电线,而这些电线都是由塑料袋和牛皮纸包裹着的。父亲每次在拆完电线后,总要拣出几片干净的牛皮纸放在工地的干净处,等到晚上回来时,就带回来放在西厢房里。
我最早包书皮用的是报纸。但报纸太薄,没过两天就被磨烂了。后来,母亲突发奇想用牛皮纸来包书皮。牛皮纸包出的书皮气派且耐磨耐脏。等到一学期结束了,将牛皮纸一撕,书仍是干净崭新的。
包书皮是个精巧活,我们家只有母亲能干。母亲在包书皮前总是将手洗干净,然后将牛皮纸平展在桌子上,再把新书放在牛皮纸上,接着用指甲在牛皮纸上勾勒出书的大小,用剪刀剪去多余的部分,再接着按书脊、封面边角的形状折出轮廓,剪出需要翻折的地方。最后用透明胶水滴进书皮的内侧,按压几秒,使其牢固,不到五分钟,一本新书就被深褐色的牛皮纸给包裹得严实妥帖,显得美丽大方。
母亲的任务完成了,而父亲的任务还没开始呢。一般在晚上睡觉前,我拿着包好的书去找父亲,让他在书上写上班级与姓名。父亲在写前总要在废弃的报纸上练几遍,有了手感后,再慢慢在书的扉页里写上我的班级和姓名,最后再在牛皮纸上写上这本书的科目。父亲写完后,总要擦擦自己额头上的汗,笑着说:“写这些字比我干最精密的活还要认真哩!”
父亲写完后,我开心地抱着书回到自己的房间,在灯光下欣赏父母对新书的装扮,接着慢慢地翻动书页,陶醉地嗅着里面散发出的油墨香,最后心满意足地放进书包,躺在床上期待着即将到来的新学期。
记得我曾在一本书上看到,犹太人对小孩子的教育非常重视,为让孩子们喜欢读书,就在书上抹上蜜糖,让孩子们从小就认为书是甜蜜的。而对我来说,父亲和母亲对于书的虔敬就是抹在我书上的蜜糖,让我对书和知识保持敬畏和崇慕,哪怕在最困难的时刻也不忍放弃,并逐渐渗入骨髓,成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