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程春梅

“爷爷，我今年去哪里过年？”

办公室里，他拨通了爷爷的电话。

他和她刚结婚，两个年轻人的老家，一个南，一个北，而且，两个人都是独生子女。按照他家的老规矩，新婚第一年应该回老家，因为大年初一，还要带上烟带上酒、大张旗鼓、热热闹闹地去给亲戚朋友拜年呢。

但是两个小年轻可不管这些，他们俩已经商量好了，要去海南度假，机票都买好了，只是不好明目张胆地跟家人说。

这不，他在探爷爷的口风呢。虽说已经到了信息时代，但是，爷爷在家里依然德高望重，如果爷爷这关过了，爸爸和妈妈那边就简单了。

“大孙子，你俩决定就行。现在都什么时代了，也没必要守着老规矩，我和你爸妈都好好的，不回家过年也行，你们也可以去小李家过年，她家在南方，不像咱们北方这么冷。而且，人家就这一个女儿，女儿出嫁，心里肯定空落落的……”爷爷苍老的声音掷地有声，在小张耳边荡漾，小张一脸狡黠，屁颠屁颠地听，“嗯嗯嗯”地答应着。

“耶！”挂了电话，他欢蹦乱跳，办公室的地面都颤了几颤。

“爸，我今年去哪里过年？”小李战战兢兢地试探爸爸。

“这还用问，去小张家呀？你们刚结婚，不去他家你想去哪儿？”爸爸的口气是那么呛人。

完了，没望了！抓着电话的手，松散下来，如同悠然的云遭到狂风的袭击。

“你已为人妻，基本的礼数还是要遵守的。小张的爷爷年纪大了，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在一起，老爷子高兴。你们长期不在家，过年是要回去的……”爸爸的语气柔了下来，开始语重心长了。

“当然了，”爸爸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，“如果小张的家人不介意，你们爱去哪儿去哪儿……”爸爸的语气里，洋溢着笑。女儿的心思他懂得，他在她的朋友圈里看到好多好多春节旅游的图文。既然对这些图文感兴趣，那心，肯定长了草呀。

她的眉还没来得及拧紧，就哗地一下松散开来，她嗔怪着爸爸，像小时候爸爸故意拿着糖吊她的胃口一样。

他和她，欣喜若狂，在车流不息的街上呼号喊叫，仿佛，已漫步在海南的街头，喝着清醇椰汁，晒着松软的海滩……

但是，她的眼前，时常会闪现爸妈期盼的眼神。可不是嘛，爸妈总是口是心非，嘴上说没事，心里不知多期盼呢。她忽然想起，前几天妈妈还说给她准备好了新棉被呢。

他的梦里，也时常闯入爷爷慈爱的笑脸。往事一件件在眼前闪现，过电影一样。

但是，梦中的海南依然吸引着他和她。终于，他们踏上南下的列车。

出站，她说稍等片刻，他亦转身离开。再回来，但见她牵着爷爷的手，和他的爸妈一起走来。他，左手一个爸，右手一个妈……

她俩，讶然，继而相视一笑。他们和他们，心头亦有春风荡漾。

“今年哪里过年？”在充满椰香的风中，他高喊。

“今年，我们一起过年……”欢呼声，一直荡漾到松软的海滩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