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诸葛保满
每每临近年关,我就会想起村里的石磨声。20世纪80年代初那几年,每逢年关村里家家户户都加工油豆腐,那石磨声声就是悦耳的春节交响曲。
我们村历来都有磨豆腐的传统,村民磨的豆腐筋道、色泽好、外观漂亮,深受好评。改革开放春风搅活了城乡经济,城里的几家大厂子,不知道从哪个渠道知道我们村的豆腐好吃,便相约拉来大豆和油,让村民加工,计件付给加工费,丰富了职工的春节菜篮子,让村民增加了收入。
我记得,因为家里孩子多、用度大,父亲去领豆子总是往最上限争取,没日没夜多干活。磨过年豆腐的那几天,我总是在父亲那咿咿呀呀的推磨声中醒来,待我们起来,他已经磨好三至四锅豆浆了。大家起床后就接力父亲的活儿,磨豆浆、烧水、冲浆、滤渣、煮浆、放石膏粉、压模成豆腐……其中,放石膏粉属于技术活,放多了豆腐太老、产量低、炸出的油豆腐不空心,放少了可能连型都成不了,所以需要特别用心。
入夜,村里家家户户的厨房灯火通明,油香味、豆腐香味及柴火的噼啪声、油豆腐在油锅中翻滚的咕噜声弥漫在村庄的上空,合奏成最接地气的春节交响曲。这是加工豆腐的最后一道工序“炸油豆腐”,需要全家总动员,一家人分工明确,有人负责烧火,有人负责将豆腐块切成边长约3厘米的正方体,有人负责掌管油锅,将切好的豆腐块放进油锅炸成黄灿灿的、空心的油豆腐……此时,烧火的和掌油锅的需要密切配合,加热油的时候需要大火,豆腐块初下油锅的时候火力要慢慢减弱,火力太猛会致使豆腐炸裂、外形难看,火力太弱豆腐不空心还巨“吃”油。最终,将豆腐炸香炸脆之后捞出沥油,再放入箩筐内,次日送到村口交货领加工费……除夕前的一周,村里的家家户户天天如此起早摸黑加工豆腐,形成了特有的“豆腐长龙”春节景观。
持家的村民往往擅长废旧再利用,将加工正品豆腐剩下的豆腐渣再次冲水榨出余汁,还可以做成一些油豆腐和水豆腐,品质上虽然没正品的好,但放心、绿色、原生态,不仅可以满足自己家庭过年所需豆腐,还可以送一部分给亲友。有人还在豆腐渣中和进面粉或者糯米粉做成豆腐渣饼,晒干后放进石灰打底的器皿中,确保在干燥的空间内不让豆腐渣饼变质,到春耕时节用豆腐渣饼炒香蒜、炒腊肉,还是一道很有味道的美食。
除夕之夜,一家老小用齐心协力磨豆腐换来的辛苦钱,穿上了新衣,吃上了扣肉、圆子、豆腐酿、糖果等春节美食,过上一个富足的春节。如今,年关又近,早已定居城市的我,耳畔仿佛又响起了那悦耳的石磨声,这声音是乡村年味的交响曲,是乡村年俗的诗意表达,更是乡亲们勤劳质朴、奋发向上的真实写照。